前女友死后的第三年

前女友死后的第三年 第26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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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唇被他不轻不重地含住,他一点点地撬开她的唇吮吻,呼吸明显乱了节奏,洒在她皮肤上有些痒。
川流不息的人群中,两人闭着眼安静地接了一个吻。
分开时,他鼻尖还抵着她的,眼睛半垂着,无意识地抿了抿唇,像是在回味冰淇淋的味道。
夏听婵想起这是热闹的商业区,不禁小声问:“三倍抹茶苦吗?”
“再怎么样也是冰淇淋啊,”他也学着她的声音小声说,眸底漾着细碎的光,“冰淇淋怎么会苦呢。”
“当然是甜的。”
……
“三倍抹茶会比较苦哦。”店员提醒了一句,在听到应允的回复后快速制作起来。
陆痕钦拿着夏日限定的三倍抹茶冰淇淋,慢腾腾地往回走。
海浪在左侧翻滚,日头太晒,没有干冰袋的冰淇淋化得很快。
他举在手里,想起当时两个女生围在一起狼吞虎咽瓜分的场景,微微地翘了下唇角又很快掉下去。
是要两个人分食才来得及啊。
海风一吹来,好像要迷了眼,他揉了下山根,感觉自己眼底发涩。
低头咬了一口冰淇淋尖尖,抹茶的清苦味瞬间席卷口腔,里面没有米布丁,所以自然不需要咀嚼,也不知道白玉兰味的冰淇淋究竟有多好吃,才能让她当时光顾着嚼嚼嚼,满足得眼睛都在发光。
陆痕钦回到自己的伞下,又尝了口半化的冰淇淋,茶味浓郁,确实很苦。
他吃着吃着就有点受不了,一只手压在眼睛上深呼
吸了好久,那些冰淇淋就一点点化在手上。
像是浓稠滚烫的糖浆覆在伤疤上,将皮肉都黏连难撕开,留下永远也好不了的疤痕。
他突然哪里都不想去了,将这段所谓的散心旅程中途叫停,当天就直接回了家。
花园被打理得很好,飞燕草上方有树木遮阴,园艺师并没有多浇水,陆痕钦摸了摸花瓣,垂眸时看见插在泥土中的管状营养剂。
空气都凝固,他静静地驻足了许久,抬起脚尖踩上这支营养剂,缓缓用力,将它完全碾入泥土中。
仰起脸望向三楼窗台,那里有一盆文竹安静地随风摇曳,引着他的思绪也像是站在悬崖边上一般,往后退半寸就能掉下去。
如果他……
是不是……
她会怜惜他的吧。
他快忍不住了……
心脏奇怪地越跳越快,掌心的伤疤连日来发痒发烫,他总是忍不住将手掌摊平在自己眼前,缓慢蜷起又张开,反反复复地让自己记住这种甜腻的死亡的痛觉。
凌晨两点,陆痕钦又一次从睡梦中醒来,他起身下床,去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了会。
脸上的水还没擦,他将手臂撑在盥洗台两侧,无声无息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。
他能万分确认,此刻的自己完全冷静、理智、镇定。
他划开手机,点进夏听婵的聊天框,只简短地发去三个字:
【夏听婵】
这三个字好像某种解开枷锁的象征,虽然前方依旧有一个感叹号,可他想他们心有灵犀,她肯定是懂他的,因为那次回国前联系上她,他也只来得及叫出她的名字而已。
陆痕钦心潮澎湃,几乎等不到天亮,他换了衣服出门,驾车开到农资店门口后熄了火,就这么在驾驶位一直坐到天亮。
店主九点半才打着哈欠前来来开门,他将卷帘门升起,简单地打扫了下店面,甫一转身,就见到一位年轻英俊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。
“欢迎光临。”
男人径直走到柜台前,扫了一圈货柜上琳琅满目的农资品,开门见山道:“早上好,我想买一些园艺用品,嗯……水溶肥和缓释肥各六桶,丰花勤花的那种,再拿两瓶除草剂,四瓶植物生长调节剂。”
店主一一为他推荐过去,男人礼貌又温和,客客气气地致谢,没什么意见就点了头。
开张第一单生意就做得爽快,店主将东西搬到收银台算账。
“另外再拿一瓶农药,您身后二层货柜左边起第四种就可以。”
男人笑意微微地夹出一张卡:“刷卡。”
第21章
陆痕钦其实并不太记得洗胃的痛苦,即使他在手术尾声短暂地恢复了意识。
但他清楚地记着阿托品注射液推入静脉的时刻,悬在头顶正上方的照明灯好像永不沉落的太阳,针管扎进皮肤的瞬间,他的瞳孔像被强光照射般骤然放大。
“5mg阿托品静脉注射完毕。”
手术室里冷气开得很低,他的皮肤却干燥发烫,像被农资店里购入的塑料薄膜层层包裹。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监护仪上血氧数值忽高忽低的警报声,护士提醒了一句:
“胆碱酯酶低于30%。”
又是一针扎入血管,他的视网膜上开始爬满了凌乱的古怪图案,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旋转扭曲,好像被丢进了万花筒中。
“心率105,10分钟下一剂,剂量减半。”
他嗅到阿托品特有的苦杏仁气息,视线开始不受控制地涣散,在意识浮沉的间隙,余光忽然掠过一抹熟悉的身影。
她站在手术室最远的角落。
穿梭的医护人员蓝绿色身影如水波晃动,时而将她完全淹没,时而又让她若隐若现。她就那样静默地伫立着,安静挺拔的身影如同一片遗落在手术室里的月光,皎洁而突兀。
陆痕钦的心脏猛地收缩。即使隔着重重人影,即使视线模糊不清,那道身影依然像一柄锋利的手术刀,精准地剖开了他混沌的意识。
他费力地将胳膊往边上伸去,想拉住她的衣摆,可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动,肌肉震颤剧烈,护士绑住他手腕的约束带被挣得咔咔作响。
“阿托品化冲击,检查约束带,按住他,下一针准备好了吗?”
他被困得死死的,不管如何挣扎,她也没有向他靠近一步,手术室里这短短的距离好像永远克服不了的天堑。
他想叫她一声,他好想她,陆痕钦的心都快浮到云层,可肺部像是被人用电锯割得稀巴烂,肺泡被农药浸透的窒息感堵塞住他的咽喉。
无影灯刺目的光线灼烧着他的视网膜,是照明灯太刺眼了,这才让他的眼泪一点点聚起,最后无声无息地顺着眼尾流下去,在消毒巾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
模糊的视线里,他始终死死地盯住那一点身影,喉间像是被灌了铅,越是发不出声音,全身肌肉就绷得越紧。
窒息感冲破太阳穴的那一秒,他看见她突然抬起手,纤细的指尖穿过晃动的人群向他伸来,好像想握住他的手给他打气。
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玻璃轰然碎裂,陆痕钦猛地抽气,喉间发出喑哑的嘶鸣。耳边传来机械的报时声:“13:47,支气管痉挛缓解,自主呼吸恢复。”
黑暗再次降临前,他拼尽全力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呼唤,却连自己都听不清那究竟是不是她的名字。
*
“有机磷农药中毒救治存活者一般都会遗留周围神经病变,抑郁等后遗症……”
“我知道,心理医生已经联系好了,乔蒂.莱斯特,等他身体好一点之后我会让他们两人见见。”
陆痕钦听不太真切,他的意识在虚空中浮沉,时间的刻度变得模糊不清,他睁开眼时根本分不清过了几小时还是几天后。
“醒了!通知申医生!”
床头铃被摁响,少顷,一群医生围满了他的病床。
白昊英也在其中,这次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骂他不知死活,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,到底还是没说什么。
站在中间的主治医生蔼然地嘱咐道: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因为连续用药,所以你可能会有心悸、口舌发干、出现幻觉等现象,都是正常的,不要太担心。”
陆痕钦的目光长久地凝在医生肩膀处。
主治医生以为他在辨认自己的胸牌,便微微俯身,用戴着医用手套的指尖轻点了点胸前的名牌:“我姓申,有什么不适可以与我联系。”
陆痕钦依旧没说话,申医生低头翻阅病历时,微微塌下的肩膀无意间让出了视线,露出后面另一个人的身影。
她手里拿着农药瓶子,就这么侧着身子冷冷地睨着他,脸上写满了骂人的话语。
陆痕钦的目光却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锁住她,每一寸视线都带着近乎疼痛的渴求,连眨眼都成了奢侈。
从死亡的边界回来,心脏在见到她之后也死灰复燃一般跳动得激烈无比,让他想起他恨她时是这样,心动时也是这样。
“……基本术后注意事项就是这些,清楚了吗?”
陆痕钦直勾勾地盯着医生身后的夏听婵,半晌,轻微地点了点头。
似乎还不够,他好像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般温顺地垂下眼睫,用喑哑的声音做了保证:
“我不会再这样了,别生气。”
众人以为他是小死一次之后终于意识到生命的可贵性,七嘴八舌地安抚了下病人情绪。
陆痕钦安静地听着大家的话语,看起来平和沉静,只是注意力一直放在一个点上,人来人去都不能影响到他。
白昊英以为他又在左耳进右耳出懒得欠奉,正要叫唤一声提醒他,陆痕钦忽然用手肘撑了下身体,眉心紧锁,正在输液的右手从被褥下猛地伸出来虚虚地往空气中抓了一把,慌促间指节还
重重地磕上了金属床栏上。
他的喉咙里短促地挤出一个“别——”,眼尾下耷,苍白的脸颊让他看起来可怜又委屈。
白昊英顺着他的目光疑惑地望去,空空如也。
再转回头看回陆痕钦,他却忽然敛了神色,眼底翻涌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,刚才那些奇怪的举动和神态仿佛只是错觉。
他不再望向虚空,转而凝视自己扎着针管的手背,小指无意识地轻轻一勾,继而缓缓蜷起,像是要握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。
他重新镇定下来,看向一旁的护工。
护工了然,体贴地将床头摇高了些。陆痕钦却仍不满足,又往后腰处塞了个软枕,直到整个人几乎半坐起来才停下。
阿托品的副作用似乎没有在他身上体现。
随着查房医生完成最后一项体征检查,陆痕钦的呼吸已经调整得平稳而规律,意识清醒,作答时逻辑清晰。
他异常温顺地配合着每一个指令,客气又抱歉地感谢每一个人,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对自己二次误食农药的懊悔。
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从剂量上也可以见得,并且我在发现后的第一时间就就医了……”
短短大半个小时的时间,陆痕钦越发像是一个正常人,那种滴水不漏的成年人的疏离感慢慢散发出来,他似乎已经很懂如何与医生打交道,也非常明白一个“正常”的病人该是怎么样的。
“好的,真的非常感谢,”他揉了揉眉心,“我稍后再休息一会儿。”
申医生合上病历本,带着医疗团队鱼贯而出。唯有白昊英仍立在床尾,白大褂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金属床栏,在空荡的病房里发出规律的轻响,他的目光始终锁在陆痕钦身上,仿佛要看穿这副皮囊下藏着的所有心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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